“回流生”现象整顿下一步：能否定性为“变相高考移民”？

  近几日西安中考河南回流生事情沸沸扬扬，矛盾的根源是河南回流生，有可能侵占西安的教育资源，加重本地考生升学压力的问题。

  西安市教育局昨晚（7月20日）发布了《关于今年中考有关情况的补充说明》，其中提到存在“回流生资格造假、中介机构违规操作等”问题，并称对回流生报名资格等情况正在逐一核查。

  通知提到“资格造假”。从网上流传的一份未知真假的聊天记录看，部分灵宝家长在中介机构协助下，涉嫌在制作不实的户籍证明。如果查明，是可以追究其犯罪行为的。

  伪造户籍证明构成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罪。量刑为：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、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，并处罚金；情节严重的，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，并处罚金。

  对回流生报名资格等情况，目前“市教育局、市公安局已成立联合调查组”逐一核查，几千人的调查与定性不是简单的事情，工作量庞大而繁杂，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，距离新学期开学还有的是时间，大家不妨多一点耐心。

  《情况说明》中还提到“将借鉴其他城市做法”，优化完善中考政策。说直白点，就是考虑增加另外限制条件，提升门槛，具体能有哪些措施？教育部和公安部相关文件中早有提及：

  对户口跨省迁移的考生或者随迁子女，公安部门要重点核查证明材料、家长从业经历、相关证明文件和印章的真伪；教育部门要重点审查考生学籍、实际就读情况，结合有关部门材料审查家长稳定就业、稳定住所和社保缴纳等情况。

  有人将问题归咎于西安宽松的落户政策，这是没理由的。人口规模过千万，经济体量过万亿，是目前国内顶级城市的基本准入门槛，也是衡量一个城市未来发展前途重要的指标。如果西安目前还是八百万人口，就谈不上是“新一线城市”，早甩入三线城市了。发展中出现的问题，要在继续发展中解决，在户籍日渐淡化的背景下，再回到限制落户的老路，粗暴一刀切已经不合时宜。

  上海在对待同类问题时，提出——以“合法稳定就业、合法稳定居住”为门槛，完善权责对等、梯度赋权的随迁子女公共教育服务制度，说得很有水平，很有借鉴意义。

  之前众多新闻媒体报道过，一部分河南回流生会在每年4月份初二会考之前落户，留在西安上初三直到参加高考，学籍户籍一致，不管我们情感上是否接受，哪怕行为看起来投机取巧的如此赤裸裸，正如某位校长所说：“这确实是符合相关规定”。

  法治有一个根本原则是“法不溯及既往”，不能用后面的法律和法规去约束和惩戒过去。

  坦率说，对之前落户的回流生，恐怕只能是承认现实。而对于以后如何加强监管，首先牵扯到对这一现象的定性。

  几年前教育部在执行双减政策时，最初提法是整治“违规学科培训”，指向传统模式的培训机构和个人，但在后期执行中，发现有学科培训“隐形变异”情况，有机构或个人以“一对一”“住家教师”“高端家政”“众筹私教”等名义继续开展学科培训。马上调整提法，及时修补了政策BUG，将这些行为笼统称为“变相违规学科培训”，同样纳入管理范畴，甚至打击力度更大。

  分析回流生现象，无论是从动机还是行为来看，不是因父母工作生活而随迁，不是西安在外务工人员子女回乡考试，也不只是为了参加西安中考，其目的直指高考。实质是利用各地教育资源的不均衡，套取政策红利，破坏高考秩序。

  但与传统意义考前才来的“高考移民”又不一样，比如会提前几年迁移户口、办理社保，多绕一些路以使其看起来合规，并不能改变其行为本质，央视网评论文章中说到“警惕变相高考移民”。

  随后在调整政策时，建议将其定性为“变相高考移民”，这样才会有更可靠的国家政策作为行政支撑，比如对违规行为人开除学籍、作废成绩等惩戒行为，更有法可依，达到监管和威慑的目的。

  变相高考移民，对于个体家长来说，风险与难度是非常大，只有在某些专业机构的协助下，才会大规模出现。

  一种违反法律法规行为的发生，往往伴随着其他更多的违法违规，比如在回流生现象中，家长与学生可能会有空挂学籍、违规落户、提供虚假学籍证明材料等行为，为其提供中介咨询、落地接收的学校或者机构，大概率会涉及违规招生、超额收费、非法办学、偷税漏税等违法违反相关规定的行为。

  其中普通高中是常规路径，而课外培训机构这条路，比如秦学伊顿补习学校、英泰补习学校，还有别的多家西安知名补习学校，几乎是步步违法违规。

  首先补习学校不是全日制普通高中，只允许招高考落榜生，并不能招收高一高二高三应届生，更有甚者，跨学段开始招收初三学生，和高新区某些“高端”托儿所招收幼儿园学生一样，是典型的违规办学。

  之前这些全日制校外机构学生来源多为外县学生，以陕北为主，家长忧心当地教育质量水平，孩子常态在西安上学，考试的时候回原籍。近年来研究新打法开拓新市场，转向以接收河南回流生为主，里应外合将“变相高考移民”做成一门生意。补习学校提供食宿，全日制上课，而学籍空挂在西安某些职高、技校、民办高中是常规操作，更有跨地市空挂学籍现象，没有他们配合，想要实现落地陕西高考几乎不可能。

  很多校外机构在河南招生宣传时，为扩大招生谋取利润，过度强化陕西高考比河南高考容易，甚至编造陕西考生不如河南考生的虚假信息。

  “陕西学生不如河南学生”这个结论是靠不住的，比如显而易见的高考高分段成绩，今年陕西学生就比河南高。很多家长认为河南学生因为中考复读、内卷严重、学习刻苦，好像就比陕西学生成绩好，其实是错觉。

  比如回流生的生源问题，但凡家里愿意异地高考，四五年下来愿意至少花费二三十万的，大多都是成绩中等及以上学生，家境优渥成绩不差，为的是二本冲一本，一本冲双一流，并不是正态分布有好有差。错位比较带来的是错误的认知，被某些地域黑歪曲为理直气壮“变相高考移民”的借口，同时也增加了本地家长的惶恐心理。

  最近一周以来，家长的愤懑的情绪，很多都是被谣言信息误导，最典型的是来自一张错误的图片：

  图中所引述的八万多名中考报名和学业水平考试的人数是2019年的数据，2022年转发形成前面那个时间戳，被移花接木成为质疑回流生人数传播最广的图片。但凡看一下各种正规新闻报道，或者网上查一下西安市统计局统计年鉴，都会轻易识破。

  无论是4万人还是1.6万人，恐怕每个转发的人没想过，这得是多大规模。如果一个学校毕业年级500人，那得80所中学才能有这个数，如果是1000人的学校，至少也得16所，事实上整个雁塔区才有20多所初中。无需看这些夸大的数据，3608人已经是很大的数据了，正如某位网友所说，集中在城六区，占比已经很高了。

  还有“西安市中考状元出自铁一中，河南三门峡人，18岁”，已经被证实是谣言。平心而论，我们该对自己的孩子有信心，西安教育资源和教学环境，怎会是被河南普通地市甚至县城轻易超越整体碾压。

  正如文化学者罗伯特·弗尔福德在《叙事的胜利》中说的：“零零碎碎的传言会紧紧附着于叙事，一知半解的轶事和漫不经心的话语也是如此，它们都可能膨胀到事实的水平。”

  “回流生”政策和西安落户政策的本意是没问题，只不过被一些投机取巧的人利用，形成灰色产业链，需要“严肃处理、坚决打击、绝不姑息”。昨晚“情况说明”同时也提到，目前一方面“联合调查组”在追查违反法律法规问题，一方面“专门工作组”在研究优化完善中考政策，寻找通过制度解决实际问题。